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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常春藤背后的引路人:精英高中如何塑造哈佛、耶鲁与普林斯顿的未来

    黑暗中有人被授予灯盏,而有人还在摸索开关 婆罗门的孩子从不需学会如何在黑夜中前行。他们手握灯盏,身披斗篷,手中是一张代代传承的地图。而其他人,还在黑暗中摸索灯的开关,他们却已悄然站在了大门前。 这不是一场阴谋的叙述,而是一幅制度的浮雕——一个精密建构的生态系统,对受益者而言几乎隐形。那些关于哈佛大学、耶鲁大学、普林斯顿大学、哥伦比亚大学、达特茅斯学院、布朗大学、康奈尔大学与宾夕法尼亚大学的神话,并不始于17岁,而是诞生于另一类机构的招生办公室:美国的精英高中。 这些学校,往往是私立,有时是寄宿,常常拥有百年历史,它们不是普通的教学场所,而是一条条通往常春藤的隐秘管道——被精雕细琢,配备充足资源,并不断自我复制。 它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:Feeder Schools,直译为“喂养学校”。 路线从何处启程 请允许我们从菲利普斯埃克塞特学院(Phillips Exeter Academy)说起,它的名字仿佛在十四世纪的花岗岩碑上刻下。红砖建筑如纪念碑般矗立,学生则是“遗产+财富+偶尔的奖学金天才”的组合体。年复一年,埃克塞特不断将几十名学生输送至哈佛、耶鲁与普林斯顿——一场与藤蔓同龄的仪式。 再看看纽约的史岱文森高中(Stuyvesant High School)——公立、竞争激烈、亚裔占比极高,它是统计学上的“异类”,但也同样向常春藤输送人才。它的存在证明:择优录取并非彻底消亡,它只是稀有地挤入了会员制俱乐部。 但正是这些“例外”,揭示了真正的“规则”:在所有被录取的学生中,极大比例来自极小一群精英高中,如霍雷斯·曼(Horace Mann)、三一学校(Trinity School)、格罗顿(Groton)、乔特罗斯玛丽霍尔(Choate Rosemary Hall)和哈佛-西湖(Harvard-Westlake)。 《华尔街日报》2019年的一项研究揭示:哈佛大学新生中,近12%来自仅15所高中。而这15所高中,只占美国高中生总数的0.05%。 这不是趋势,这是建筑图纸。 精心策展的人生剧本 这些学校为何如此成功?不是因为它们作弊,而是因为它们参与“制定了规则”。 它们教授的远不止微积分与莎士比亚,而是在“策展人生”。它们在训练学生打造一份让招生官眼前一亮的申请材料。 乔特的学生,或许正在导演一场校内话剧、发表一篇暑期科研论文、并在校内导师项目中辅导低年级同学。而那篇申请文书,则字字珠玑;面试时的谈吐,自带光环;推荐信,仿佛是合奏中的高潮段落。 而内布拉斯加州乡村中学的一名学生,打着兼职工、照顾弟妹、SAT成绩满分——却可能在海量申请中被忽视。 这并不是否定精英学生的才华,而是揭示一种“结构性优势”:学校配备专职升学顾问,许多曾在常春藤招生办工作;父母有能力捐出图书馆新馆;校友网络常常是敲门砖。 他们被训练得,在成功来临之前,就已懂得如何“表现成功”。 精英幻觉 常春藤联盟自我定位为“择优制度的圣殿”——勤奋、才华与努力的奖赏。而许多学生确实配得上这一光环。 但“择优制度”并不等同于“去特权化”。它常常只是“特权的换装秀”。 例如哈佛的“Z-list”——一个鲜为人知的“延迟录取”机制,用于录取背景优越的申请者;又如“校友优先”,即使研究显示这些“遗产生”的学术水平低于同侪,也拥有优先录取资格。 记者丹尼尔·高登(Daniel Golden)在其著作《入学的代价》中披露了:捐赠者、名人效应与家族背景如何在招生中扮演着决定性角色,而不是申请文中的真诚心声。 Feeder Schools 早就明白了这些。他们不只教授“优秀”,他们训练学生成为“招生官的理想对象”。 精英流利度与归属感 录取,仅是序章。真正深远的影响发生在入学之后。 想象两位普林斯顿新生:一位来自菲利普斯安多佛学院(Phillips Academy Andover),一位来自底特律的公立贫困学校。 前者自如地在教师休息室与教授喝咖啡;后者仍在学习如何预约办公室时间。 这并非智力差异,而是“文化流利度”的落差——精英学校教的不只是知识,更是阶层的暗语与制度的仪式。 它们是文化的“精加工工坊”。 国家镜像下的教育神话 此时我们必须发问:解决方案是什么?拆解Feeder系统?废除校友优先?蒙住招生官的眼睛? 问题,和多数美国社会问题一样,不在于个体动机,而是制度架构。Feeder Schools 就是一面镜子,映照出一个建基于不平等之上的国家。 美国的教育,从根本上,是邮政编码、税收等级与私人捐赠的故事。常春藤,只是这本书中字体最精美的一章。 但改变,正如海浪冲刷沙堡,缓慢却坚定。 部分高校已取消校友优先——阿默斯特学院成为先行者;另一些高校正扩展助学金、试验AI盲审、加大对弱势群体的招生力度。 但那张旧地图依然在传递。灯盏依然被递给少数人。而婆罗门的孩子,依旧最先抵达大门。 静悄悄的革命 希望,并非全然消散。在洛杉矶,Posse基金会正在以“集体模式”将弱势学生送入常春藤——一群人相互支持着走进象牙塔。在芝加哥,UChicago Promise 为本地公立学生提供辅导与资源。在美国无数小镇,教师亲手帮学生打磨申请文,哪怕没有私人顾问。 也许,最激进的想法是:招生官要学会,在那些“被忽略、未准备好、不够精致”的申请中,看见原始的火焰与真实的潜力。 天赋,不总是一份精美履历,有时是一场与命运对抗中的微光。 Feeder Schools 映照出的,不只是教育体系 Feeder Schools 的故事,本质上不是关于常春藤,而是关于美国社会对“等级、光环与归属”的执念。 它在讲述:我们如何定义成功,又如何决定,谁“值得拥有”成功。 是的,哈佛与哥伦比亚仍在大量招收来自精英背景的学生。但每年,总有意外发生——一名来自边远小镇、没有AP课程的学生、或一个家族中第一个大学生,穿越了制度的缝隙。 他们提醒我们:常春藤,不只是制度与指标,它仍然由人组成。而人,总会带来惊喜。 留给我们的提问 下一次,当我们听到某人被耶鲁或达特茅斯录取时,别再问:“他们的SAT多少分?”或者“他们是不是在坦桑尼亚做义工?” 请问:“他们从出生起,拿到的是哪张地图?又是谁教他们画自己的?” 因为这个问题中,藏着我们一直回避的真相: 平等,从不是“终点一致”,而是“起跑线相同”。 而在那之前,灯盏仍握于少数人手中,另一些人,则在黑暗中摸索——期待属于他们的光,终将来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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